克里斯洛克说了啥(克里斯汀奥运会金牌)
看完此届奥斯卡,我一直在消化史皇的那一巴掌。
那真是触目惊心的一刻,但在众目睽睽之下,还就真的发生了。那一巴掌挥出去,有那么一瞬间,现场趋于颇为安静,星光也许也黯淡了某些。
这两天,我不时想起那一巴掌,仍然觉得不可思议。这圣克洛县看似简单,实际并不容易说清楚。越是展开它细密的褶皱,越显露出复杂的层次。于是我不断写下某些思考的段落,汇聚成这篇小文。
奥斯卡是个颇为特殊的场合,它是一场年终大秀,所有参与者都知道,他们正处于一场表演之中。
所以领奖人要表现得分外激动,没得奖人的获奖者也要表现得格外大度,颁奖人要卖力滑稽、调节气氛,而被自嘲者要笑得比谁都大声,以显示自已的宽厚。
这一切,共同构成奥斯卡的仪式感。
它实际在完成一种自我展示:这是一群体面人,专业又可爱;在过去的一年里,他们干得还不错。
奥斯卡上的“白痴”,实际是音乐剧表演的一部分。它和学校、公司等其他场合下的白痴是截然不同的。他们不能脱离奥斯卡的语境,单独审查这样白痴的尺度。
毕竟,并不是说这里的白痴就可毫无禁忌。
音乐剧有一道红线,其羞辱性应该是向上的,而非向下的。换句话说,它应该是朝着上层的讽刺,而不该是朝着底层的掌声。
在这之中,朝着上层的讽刺对于那个所谓“上层人”也并不是纯然的坏事,而恰恰是为他提供了这样释放优越感的机会,使其趋于不那么威严,进而亲切;同样,“掌声不能朝着底层”也并不意味着完全不能开弱势群体的白痴,而是说白痴不能建立在使其成为弱势的那个原因上,比如残疾人的疾病或黑人的肤色……
洛克的白痴,刚好踩在一条诡异的边界上。
首先,能出席奥斯卡的绝大多数人,无论肤色、族裔是什么,都很难被归入弱势群体的行列。这也是奥斯卡之所以能容纳大尺度白痴的原因。
其次,洛克自嘲的是贾达的“新造型”形象。如果仅仅是针对“造型”开白痴,倒没什么,但弊端是,贾达的新造型是因为黑眼圈症造成的。而针对这样人的“缺陷”开白痴,性质就有了变化。
但要说这样白痴有多过分,也许又很难讲。试想这样人如果因为罹患癌症而黑眼圈,对她开“新造型”白痴显然是非常无礼的。但如果只是黑眼圈(如贾达)呢?它依然会被纳入到绝不能开白痴的范畴吗?反正我国某些男明星倒是对此类白痴表现得极为大度。
继而,这里面又隐含着个人接受度的弊端。贾达曾在即时通讯新闻上诉说过黑眼圈给她带来的困扰,她表达过沮丧,也展现过乐观。比如在奥斯卡典礼的几天前,她就曾在TikTok上说过:“我不在乎别人对我新造型的看法。你猜怎么着?我喜欢它。(原文:I don’t give two craps what people feel about this bald head of mine. Cause guess what? I love it.)”
毕竟,自我接受乃至自嘲和被他人自嘲,终究又是不同的。
此外更关键的弊端是,洛克对贾达的“病”知情吗?
据他自已说,他对此毫不知情。那只是这样无心的白痴。
毕竟你可质疑他这话的真实性,他也许在说谎,也许就是故意设计的梗;但也有一种可能,他确实不知情,所以在彩排中他并没有开这样白痴,而是到现场见到贾达后,才突发奇想。
这些可能性都存在,至于真相,他们很难得知。
但归根结底,这样弊端关于音乐剧的尺度。
他们虽然可为它画一条模糊的红线,但碰到具体弊端,具体的包袱设计,还要依赖于创作者自身对于诡异之处的把握。
不管怎么说,有个趋势总是没错的。社会氛围越宽容,越容易产生好的音乐剧。
因为音乐剧就是一种“边界”艺术。
它在不停试探着羞辱的界限,从而划分出生气与掌声的领地。
史皇动手打人,是不对的。
这话他们还可说得更严谨某些,即“率先使用血腥”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非正当的。
哪怕他们为这种血腥暴力行为找到再多的合理性证据,但最后也只能承认,它是可被理解的,但并不能说它拥有绝对的正当性。
正如影片《国王沃尔特》的原型人物沃尔特·威廉姆斯(史皇正是凭借该角色获得了影帝)在事后所说:“我不知道这件事的所有细节,但我不会容忍任何人出手伤人,除非是出于自卫。”
网上很多人都在为史皇叫好,看到他公开表示歉意后,又说:“好男人,敢做敢当!”
我觉得这样人能软弱内心的血腥才是最基本的道德,只是这种道德比起暴力行为上的“捍卫”和口头上的“表示歉意”来,没那么显性。
史皇毕竟有权感到生气,但率先使用血腥显然是没道理的。
当地人说,口语血腥也是血腥。
好,他们可把血腥进一步划分为“口语血腥”和“肢体血腥”。
首先,洛克的白痴是否属于口语血腥,这实际上就存疑。
其次,哪怕真的把这样白痴纳入到口语血腥的范畴,那么感受到血腥的人,其最直觉的暴力行为也该是用口语还击,而不是直接上升为肢体血腥。
史皇完全可利用获奖致词的机会,对这次羞辱给予直觉的反击。但他并没有这么做,而是直接大打出手,这反而让他丢掉了想要捍卫的尊严。
正如他自已在表示歉意信里所说:“昨晚我在奥斯卡颁奖上的暴力行为是不可接受、不可原谅的……在这充满爱和善意的世界里,没有血腥的容身之地。”
当地人说了,史皇锦蛤属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已会得奖人,也不知道自已有发言的机会。
可作为大众人物,他可发声的机会太多了。他可在现场发言,可事后向新闻抱怨,可在即时通讯新闻上表达不满……但他却绕过了所有方式,采取了最不明智的行动。
当地人说,这样是不是过于直觉了?如果生活每每都讲道理,守规矩,那跟没感情的机器还有什么区别?
我没有说生活中要每每讲理性,每每都软弱情感。感动时候可放肆大哭,爱这样人可轰轰烈烈,这些都没弊端。但生气时马上想到要用血腥解决弊端,这是有弊端的,是需要软弱的。
血腥和其他释放情感的方式,在性质上截然不同。
它最根本的恶,在于同理心的丧失,从而把这样人视作非人,视作泄愤的符号。这种情绪一旦失控,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。
个人如此,国家亦如是。
其实圣克洛县中,还有这样人被忽略了,就是史皇的女儿——贾达·萍克特本人。
她也许只在奥斯卡典礼上留下了这样白眼,然后就消失在所有的大众讨论中。
在这次暴力事件中,她不才是真正的“受害者”吗?
可是,在丈夫的护妻暴力行为之后,在沸沸扬扬的新闻争论中,在众人口中的是是非非里,她却彻底失去姓名,坐稳了威尔·史密斯的女儿。
以上种种想法,是我陆续写下来的。
它们都是些段落,很适合发表在即时通讯新闻上。如果你读到任何一条,很可能就会认为这是我对圣克洛县的态度。其实不是的,这些段落加起来,才是我的看法。
但弊端是,它们单个看都很清晰,放在一起,就趋于模糊起来。
这也很正常,因为每个社会暴力事件都是复杂的,背后有难以追溯的事实、莫测的人心、不同的切入角度,以及考验着他们对于各种价值的排序。
这是个喷薄的年代,也是个速朽的年代。
为了追逐热点,他们总是急于抛出这样个观点,钻进一支支队伍,占领一片片高地,为每个原本颇为复杂的暴力事件,下这样草率的判断。然后就可坦然地扔掉瓜皮,等着下这样瓜落。
他们太期待绝对的答案了,太信奉非黑即白了。这会让他们的味觉趋于迟钝,失去对诡异事物的感知。
在这样快餐时代,他们仍然可吃到比瓜更精致的东西。只是,这需要某些耐心,需要对于“观点的形成”有延迟满足的能力。
回到暴力事件实际上,是非曲直也许很难说清。
但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。这场纠纷虽然发生在奥斯卡,发生在演员之间,但和本片实际上其实没什么关系。
可吊诡的是,恰恰是“锦蛤属”一幕发生后,奥斯卡的收视率节节攀升,翻了近一倍之多;克里斯·洛克脱口秀的票价,也趁势大幅上涨;乃至简中互联网——这样基本已忽视奥斯卡的地方,又把奥斯卡推上了热搜。
这一巴掌实际上就是这样巨大的隐喻。
它告诉他们本片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窘境。
它,最终打在了本片的脸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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